暗恋桃花源

来源:金华家教网 日期:2013-3-4

  〔春花家。灯光亮起。风扇吹起花瓣,凄凉,艰苦,凋敝。尿布片儿〕
  春 花:天天屎尿布,这是什么日子!一天到晚不着家,这是什么男人!这是什么家,这根
  本就不是家!什么什么美丽的田园,什么什么绵延不绝的子孙,这是什么东西?我
  看这根本就不是尿布!(接住一块尿布,摔在地上,踩)压死你,我压死你……
  〔袁老板着破衣烂衫上,手拿酒瓶〕
  袁老板:干什么!不要吵了--不要吹了--(风扇停止)吹,吹,没事儿吹,整天吹。吹
  个什么东西--(坐下)
  春 花:(到袁老板身后)昨晚去哪儿了?
  袁老板:手气不好你不要问。
  春 花:又去鬼混!
  袁老板:(打不开酒瓶)你不要管,我有我的办法!
  春 花:办法?你也不去找个事儿做呀?
  袁老板:(起身,放下酒瓶)我?我这个人,我这个长相,我这个样子,我去找个事儿做?
 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,我有一个伟大的--
  春 花:(打袁老板,打断)现在还来这一套!
  袁老板:(苦闷)你为什么总是在我最那个的时候就偏偏来一下这个嘛你?
  春 花:你自个也不想想,当初如果不是你那个的话,现在怎么会这个呢?
  袁老板:我哪个什么了?我看还是你什么了,你心里还在想你以前那个!
  春 花:哦--那个呀!他不是已经那个了吗?
  袁老板:他昂了没错,可是他已经那个了你还要对他那个那个那个什么呢?
  春 花:我那个什么了?
  袁老板:你每天在我面前烧的那个什么烂东西呀,烧那么多他用得完吗?
  春 花:好!(走到后台,抓纸钱,扔)既然那个什么了,那我就把它那个掉好了。可以了
  吧?--
  袁老板:没有用,没有用!你没用办法抹掉他在这个屋子里的阴影!
  〔老陶持橹上〕
  袁老板:我知道,他还在你的心里,那个来,那个去。(老陶在后景走动)我常常感到他的
  幽魂,就好像是站在这个屋子里一样,(老陶进屋)在那里晃过来,晃过去,(老陶
  走动)晃过来……(转眼见老陶)
  老 陶:春花。(两人惊惶失色,过前台,躲在一角)我回来了。
  春 花:你回来干什么呢?
  老 陶:春花,我回来的目的是想把你一块带走。
  袁老板:完了,完了!
  老 陶:怎么了,袁老板?您也想一块去吗?
  袁老板:我就知道他放不过我!(颤抖,跑开)
  老 陶:对不起,对不起!我想你们两位是误会了吧,以为我……没有,没有。我想,我应
  该向你们两位解释一下。好,我就把这话从头说起吧!那年,我不是到上游去了嘛,
  然后,缘溪行,就忘路之远近了。
  袁老板:(对春花)他已经上了黄泉路了。
  老 陶:快到水源的时候,我还遇上了一个漩涡。
  袁老板:(对春花)他就是在那儿完蛋的!
  老 陶:这时我发现一个山口,隐隐约约地有光。
  袁老板:(对春花)阴曹地府的幽光!
  老 陶: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把船舍弃了。
  袁老板:要舍,要舍,什么都带不走了!
  老 陶:然后我钻到一个黑黑小小的洞里去,
  袁老板:黑,黑!
  老 陶:挤呀挤呀,出来之后,就豁然开朗。
  袁老板:他解脱了!
  老 陶:原来这里土地平旷,屋舍俨然,阡陌交通,鸡犬相闻。其中往来种作,男女衣着,
  悉如外人。
  袁老板:(对春花)鬼看见鬼,就跟人看见人一样!
  老 陶:我和那里的人们,每日歌舞升平,怡然自乐。
  袁老板:(对春花)群魔乱舞!
  老 陶:好美呀!
  两 人:好恐怖啊--(跪下)
  老 陶:春花--袁老板--(吓得两人连连后退。老陶欲摸两人,两人皆念咒语)
  袁老板:没用啦!(老陶手按两人,两人倒地)
  老 陶:你们怎么了?
  袁老板:(抬头)我们死了。(趴下)
  〔音乐起,凄凉〕
  袁老板:(与春花突然打、咬老陶)老陶,你没那个?
  春 花:你没那个?(老陶摇头)那这么多年你都消失到哪儿去了?
  老 陶:桃花源。
  两 人:花源--桃--花--源!没听说过。
  袁老板:(拽起欲倒的老陶)那是个什么地方?
  老 陶:桃花源是一个……(比划,终于解脱似的)呵,桃花源是一个芳草鲜美,落英缤纷
  的好地方。多少男女老幼,多少年来,都在里头没有出来过。
  袁老板:他们被关在里面?
  老 陶:何必让他们出来了?
  袁老板:对,他们不该出来。
  老 陶:他们是因为避乱才进去的。我问他们外面的事儿你们知道吗?他们都不知道。我问
  他们说,现在外面是什么年头?他们也不知道。呵,这些人真是,今是何世,乃不
  知有汉,无论魏晋。
  袁老板:(对春花)他彻底完了!(对老陶)那么,你跟里面的人一样,嗯?
  老 陶:对,对,对。啊不!他们的境界要比我高多了。
  袁老板:我的天哪!他在里边还算是轻微的。
  春 花: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?
  老 陶:我是经过一番挣扎,和自我检讨之后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。
  袁老板:我尻,还开会呢!
  老 陶:(走向两人,两人随进退)这些年来,我发现很多事情,都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,
  看起来好像走投无路了,可是,只要换一个观点,就可以立刻获得一个新的方向。
  (两人绕到老陶身后)有的时候,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。(后退)这
  时候,如果用这种方法的话,我觉得比较可以面对自己。
  (两人从布景后绕回)
  老 陶:袁老板,你觉得怎样?
  袁老板:我觉得很累。
  老 陶:哦,累呀,来,喝点水吧。(走到桌后面,坐下)回家的感觉真特殊啊。
  (两人坐下,春花在老陶右首)
  袁老板:是不一样,啊。
  老 陶:袁老板,您是常来我们家--玩儿?
  袁老板:玩儿遍了。(春花用杂物砸向袁老板)我是路过。(砸)我是在人生的旅途上暂时路
  过。
  春 花:(起身)路过?那你当老娘这儿是客栈呀?
  袁老板:(起身)为什么我每次讲话都顶我嘴,难道你当外人的面就不能给我一点面子?
  春 花:什么外人哪?
  袁老板:他!(指向老陶,老陶尴尬)
  老 陶:没关系,两位请坐。真的没关系。(两人坐下)我这次来本来是想把春花带走的。
  可是你们两个……没关系,我们还是可以一块去,真的没关系。不管了,我们就是
  可以一块儿去嘛!因为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好了。里面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和平,
  每一处景像看到眼睛里都像是看到一幅美丽的图画,每一个声音传到耳朵里都好像
  是从远方传过来的一种美丽而且动听的音乐。(孩子哭声)
  春 花:孩子哭了!(去抱孩子)
  老 陶:袁老板,这孩子……
  袁老板:春花的!
  老 陶:哦。
  袁老板:(春花抱孩子上)你把孩子抱出来干什么?
  春 花:孩子哭呀。
  袁老板:这孩子真烦呐!你不会给他两巴掌,要不就喂他两口奶。(老陶爬上桌子看孩子)
  春 花:可他这样子,不像是要吃奶呀!
  袁老板:哎,孩子哭了还有什么?他不是要吃奶,就是要拉屎!
  春 花:你懂不懂小孩儿?
  袁老板:我不懂小孩儿?我从小孩儿长大的,我不懂小孩儿?
  春 花:你懂个屁!
  袁老板:好,我是屁。
  春 花:本来就是个屁!
  袁老板:本来就是个屁。
  春 花:屁到底!
  袁老板:屁到底。我屁到底干什么?--当初我叫你不要生,你偏要生;现在你们俩把我锁
  在这里,让我走不了!
  春 花:谁要是谁的,谁要是谁的?(把孩子抛向空中,却落在老陶怀中。两人向老陶逼要
  孩子,却都只说不接)把孩子交给我……
  袁老板:老陶,把孩子交给我!不要伤害无辜的小生命啊!你还算是个人吗?你怎么搞的,
  都是你,叫你不要把孩子抱出来,你抱出来,你自己看,后果是什么!(老陶将孩
  子放在桌上)
  春 花:你说是我要把孩子生下来的,是不是?好,我就把孩子摔死掉!(抱孩子下)
  袁老板:我的孩子不准你摔!(跟下。老陶拿酒瓶,却又掀不开盖子。两人争吵,说要杀了
  孩子。老陶凄冷地走下桌子,拿起橹,向天呼号)
  春 花:(画外音)我摔!
  袁老板:(画外音)你摔我就踩!
  春 花:(画外音)我踢!
  袁老板:(画外音)你踢我就踹!
  〔音乐,忧郁。老陶下。老陶复上〕
  老 陶:(划船,号子)哎,我的记号呢?我的浮标呢?
  〔管理员上〕
  管理员:(摇着钥匙)时间到了,收了,收了!
  〔暗恋组上〕
  护 士:可是我们的戏还没有排完呐!
  管理员:你们还没有排玩戏关我什么事啊?收了!
  副导演:先生,拜托你,我们已经受了一天的干扰,你再给我们十分钟,让我们把戏排完好
  吗?
  老 陶:就是,再给他们十分钟嘛!
  副导演:十分钟,就十分钟。
  管理员:十分钟,十分钟!我这辈子不知道等了多少个十分钟了!不行!收了,收了!
  〔女人上〕
  女 人:刘子骥!你走不了了!(到管理员面前,把花瓣撒在他身上,直至把他赶下)
  江滨柳:抽屉里的信封是给你的。(江太太开抽屉,拿出信封)打这个电话给陈律师,让他
  赶快把咱们的房地产,转到你的名字下去。
  江太太: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嘛!
  江滨柳:这张你不知道。这是我的一张保险单,十五年到期,还差两年。到时候就可以凭这
  张单子去领钱。这是我东北老家的地址,里边还有两张飞机票。等我走了以后,你
  就可以和孩子把我带回去。
  江太太:你现在有病,你说这些干什么嘛!你就是想太多了。我推你走一走。
  江滨柳:美茹,你……你先回去把要办的事儿都办了,啊!我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,不要紧。
  江太太:你不要太固执了,你就是想小孩子一样。我推你走一走。
  江滨柳:美茹,你先回去把要办的事儿办了。我不要人陪我,我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可不可
  以呀,我不要人陪我,我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可不可以呀美茹!
  〔门帘后,老年云之凡上。护士为她撩开门帘〕
  云之凡:请问,有没有一位江滨柳先生?
  护 士:江太太,我陪你去把药钱交了好不好?
  〔江太太和护士下〕
  云之凡:我是看到报纸来的。你的身体……
  江滨柳: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在台北……
  云之凡:我也不知道。这围巾……
  江滨柳:这些年,天冷了,我就一直围在身上。
  云之凡:你一直住在台北?
  江滨柳:民国三十八年年初就来了。我些了很多信到你昆明老家里。都没有消息。
  云之凡:三十八年,我重庆的大哥大嫂就决定把我带出来。我们经泰国到河内,
  过了两年,到台湾。就住下了。
  江滨柳:你什么时候看报纸的?
  云之凡:嗯?
  江滨柳:你什么时候看的报纸啊?
  云之凡:今……登的那天就看到了。
  江滨柳:身体还好?
  云之凡:还好。
  云之凡:去年动了一次手术,没什么,年纪大了。前年都做了外婆了。
  江滨柳:我还记得…你留那两条长辫子。
  云之凡:结婚第二年就剪了。好久了。
  江滨柳:想不到,想不到啊!好大的上海,我们可以在一起。这小小的台北……
  云之凡:(看表)我该回去了。儿子还在外面等我。(起身走)
  江滨柳:之凡……这些年,你有没有想过我?
  云之凡:(侧脸)我……我写了很多信到上海。好多信。后来,我大哥说,不能再等了,再等,就要老了。(转回身)我先生人很好。他真的很好。(江滨柳伸手,两人握手)我真的要走了。(出门)
  〔音乐,周旋。暗恋下。女人上。〕
  女 人:那一年,在南阳街,有一棵桃树。桃树上面开花了,刘子骥,每一片都是你的名字,每一片都是你的故事。〔管理员上〕
  管理员:小姐,走了!走了!
  女 人:刘子骥,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?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!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!(撒花,管理员下)
  〔台上只剩下这个女人。女人旋转着,抬头,仰臂。〕
  女 人:刘子骥--刘子骥--刘子骥--啊--啊-----------
  〔灯光暗下。灯光亮起,谢幕。〕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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